◎曹光华

    上世纪八十年代，我参加了能改变命运的高考。但由于我的英语只考了二十三大分，自然榜上无名，名落孙山。

    英语成绩差固然有我个人的原因，但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，那就是我们初中甚至高一从来没学过英语，到了高二的时候，才开始设这门课程，可谓临时抱佛脚。

    记得那还是高二下学期的一天，班主任忽然在班里神情庄重地宣布：你们这批学生很是不幸啊，等你们高考的时候要考一门新课程，那就是英语！班主任话音刚落，班里立马炸了锅。有几个学习较好的同学顿时义愤填膺，有的还把课本使劲地摔在课桌上，发泄着胸中的怒气：这也太不公平了！现在的初中刚设英语课，我们根本就没学过，怎么考？班主任听了，一脸苦笑：那有啥办法？突击就是了。

    由于新增加了英语课，学校专门从外地调来了几个英语老师，其中教我们的那位是个青年教师，刚从师范学校毕业不久，长得白白净净的，标准帅哥一枚。这位老师教学热情特别高涨，终日和同学们打成一片，为了让我们记得快，还编了顺口溜教我们唱：来是卡么去是狗，碗儿里猫吃三块油。同学们的学习热情也很高，下了课还经常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背单词。然而，随着单词词汇量的增多，再加上语法、句型转换等知识的不断深入，越来越多的同学知难而退了。大浪淘沙，到最后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同学在坚持，自然而然，到最后成绩好的也就所剩无几了。

    大学的梦想破灭了，失望之余，我和几个同学相约去当兵，决定到绿色的军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。谁知父母闻听此事，坚决反对，因为那时中越自卫反击战的硝烟还未散尽，他们还被战争的阴影完全笼罩着。然而，我第一次没听父母的话，背着他们偷偷地跟着村里民兵连长去公社验兵了。当民兵连长告诉母亲我体检合格时，母亲顿时嚎啕大哭起来，说什么也不让我去当兵。看看母亲满头的白发，再看看父亲满脸的皱纹，我的心也渐渐软了下来。

     两个月后，带着父母的殷切希望，我去了县城一家学校复读，再次开始了我的求学之旅。

      复习班里黑压压挤了六十多号人，一个个像小老头、小老太太，一脸惆怅，满腹心事的样子。课下和他们交流，得知大家的英语几乎都是“瘸腿科”。想想我高考得的那二十三大分，我的心里更是没底，特别忐忑。尤其是想起临来上学时，满脸沧桑的父亲掏出借了满庄才筹到的学杂费递到了我的手里，母亲含泪反复地叮咛，我的心就像在滴血。

     看来英语学不好就别想考上大学，就别想走出那个小山村！我第一次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未来。难道别人能学会，我就学不会吗？心灵深处忽然爆发出一股不服输的勇气。接下来，上英语课我瞪圆了双眼，认真聆听老师讲课，并认真做笔记；早上总是早起一会，大声朗读单词；晚上放学后，我和几个同学还要点上自制的煤油灯再加上一会班。然而，几个星期过去了，我的英语成绩并没有明显的进步。我不禁失望起来，心一下子凉到极点。上英语课时总是无精打采，有时干脆就趴在了课桌上。

    这位同学，怎么愁眉苦脸的？是不是让英语愁的？不知什么时候，英语老师来到我的身旁。

    我的这位英语老师中等身材，长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，平时总是笑眯眯的。记得她当时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，在我们心目中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小姐姐。

    老师的这番话一下子问到我的心坎里，我只觉得心里一热，用力点了点头。不要着急嘛，慢慢来。你们这些同学程度都很差，一看就是基础没打好，也可能怪我讲得太快了。老师说着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。我忽然想起我的二姐。因为二姐就特别疼我，在我受了委屈时，二姐总是这样拍着我的肩膀轻轻地安慰我。

     我看着我的英语老师，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，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。

    打那以后，英语老师上课讲得更慢更详细了，每讲完一个知识点，总是习惯性的问我们：同学们，明白了吗？有时看我还有疑问的样子，还单独把我叫起来询问。晚自习时，英语老师还把我们几个程度不好的同学叫到办公室，单独辅导我们，美其名曰“吃小灶”。

    常言道：天道酬勤，功夫不负有心人。在英语老师的悉心关怀和精心辅导下，我的英语成绩终于有了显著的提高，平时考试时，选择题几乎一个都不错了。看我有了进步，英语老师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。

     我的英语老师特别善良，她不仅教我学知识，还特别关心我的生活。一次，她把我叫出教室，悄悄地对我说：中午去我家吃饭吧，我炖排骨汤喝。我羞红了脸，连说谢谢老师，我不去！要知道英语老师那时候刚结婚，对象是我们班的数学老师，我怎么能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甜蜜小生活呢？你这孩子，马上就高考了，看你整天就着咸菜啃大煎饼，这怎么能行呢？虽然老师生了气，但最后我还是没去，可老师的那份情，我却深深地埋在了心里。

    高考前夕，英语老师已有好几个月的身孕，按规定她完全可以请假休息待产了，但是她为了我们的学习，硬是挺着大肚子为我们上课，最后一直坚持把我们送到高考的战场。高考的那一天，英语老师还给我拿来了热腾腾的肉包子，香喷喷的白馒头，记得那时我是流着眼泪吃完的。

    毕业典礼时，我来到英语老师面前。老师，我可以喊你一声姐姐吗？我红着脸，给老师提了这样一个要求。当然可以了，我本来就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嘛！老师泪眼朦胧，紧紧地握了我的手。

    高考的日子终于来了，临上场时，英语老师一一击掌，预祝我们考出好成绩。临到我时，老师温柔地看了我一眼，轻轻说道：祝你成功！

     我果然没辜负老师的期望，张榜的时候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我的英语成绩是86分。

    几年后，我也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。可当我抽空去看望我的老师时，才发现她已经调离了我的母校。原来，她的丈夫也就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改行从了政，调到了日照市某党委机关，英语老师便也随他调去了日照。我特别失望，暗暗发誓一定要去日照看望我的老师。

     工作后不久，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，我匆匆地娶妻生子。由于繁重的教学工作和繁琐的家务，看望老师之事一直没能成行。

     去年偶遇一个高中老同学，我表示要去日照看望英语老师。谁知那同学告诉我：你去日照恐怕找不到她了，听说她去北京给她儿子看孩子去了。同学的话把我浇了个透心凉。看来，我要到首都去看望我的老师了。

     三十多年过去了，我的老师姐姐，你还好吗？

    作者简介：曹光华，山东费县人，高级教师，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，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。爱好文学，涉猎小说、散文、诗歌等，在部分文学网站和报刊杂志发表作品二百余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