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篇小说连载《泪痕》(1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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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◎ 李君来  

   十五

    婚姻是人生的坟墓,结婚只是自掘坟墓的一个开篇和前奏。有了孩子,柴米油盐、鸡毛蒜皮的战争才算真正开始,没有硝烟却火药味十足。两个人的时候,一方挑衅,另一方还可以逃避闪躲。有了孩子,任何状况的发生都得现场处置和解决,要不后患无穷,漠视和冷暴力是对孩子最大的伤害,初涉人世的孩子观察力和模仿力是超强的,环境可以塑造一个人也能改变一个人。我不想在幼小的欢乐心里埋下一颗纷争的种子,其实和贾枫的分歧也仅是在“卫生”的问题上,我无论如何注意,在贾枫那里都是不尽人意的,仿佛我农村的土腥气永远都抹不干净,这好像成了我俩之间最致命也是唯一可以引起“战争”的借口。于是抱着韩信胯下辱的心态,我用起了毛爷爷的迂回战术,把争吵尽量的控制在最低分贝里。

    自从有了欢乐,在单位里我几乎把自己掰成了两半,所有工作都在单位里做完,回家尽量把全部身心交给家庭和孩子,才发现孩子才是我努力工作的全部动力,其实在中国每个父母都想给孩子未来一个最好的基础和平台,让孩子尽量少奋斗几年,毕竟人生不长。在单位累得身心疲惫回家还要为了欢乐精疲力尽,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潜能?睡上一觉第二天依然干劲十足,像上紧的发条每天围着单位和家两点一线的不知疲倦的往返地转。

    吴江突然打来电话说,店里去了一个泼妇还带了几个彪形壮汉讹人来了。我问到底怎么回事?听他语气很急的样子,“快叫人来处理一下,生意都没法做了!一个少妇来店里做艾灸,你也知道做艾灸正常都会起燎泡的,当初理疗师临走交代过她起燎泡别动它,自然消褪就行,谁知道她手贱给挑破了,现在发炎了硬说是‘医疗事故’,这都哪跟哪啊?”

    身体疲惫的时候我也会去吴江店里做做艾灸,我知道起泡是怎么回事。我打电话给孙祥大体说了下事情的经过,让他去处理一下。孙祥在局里呆了几年,后来按照孙祥的意思,我和领导商议着让他去下面所里作了所长,成了正股级,毕竟我和孙祥也算是一起参加工作的,刚来单位那会一起打球,练地摊,感情还是很深的。孙祥一直对我感恩戴德,正好吴江的店就在他所的辖区里。

    自从吴江开了这个店,我没少从店里得到好处,隔三差五的就去艾灸,汗蒸,工作累得浑身没劲的时候,去做一下理疗比什么都管用。有时自己去,有时也会叫上徐达一起去,当然是在我想宰徐达一顿的时候,他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乐意跟我混在一起,长时间不见我,自己喝多了就打电话骚扰我。贾枫有了欢乐以后,还去店里催了几次奶,满月做了发汗。吴江只是象征性的收了点钱,说实话那点钱还不够他买烟的,我也是心安理得的没跟他客气。只是后来带着欢乐去洗澡的时候,吴江死活不收钱,说什么那是疼“儿子”,他做叔叔赚的,以后多叫声叔就够本了。所以吴江打电话说有人讹钱,我权当自己事办了,只是比正常程序更快,更重视了一下罢了。

     后来,吴江和孙祥都打电话跟我汇报了,一个说办得漂亮;一个说让吴老板出了500块钱怪过意不去的。我明白,遇到一个“坐地户”不赔点钱以后你就甭想消停,出500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,再说吴江出这点血对他来说那就是九牛一毛,吴江已经今非昔比了。所以回孙祥时,我真诚地说,处理得很好,有时间让吴老板请你喝一气之类的话,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只是面子话而已。但我在吴江那里赚足了面子,吴江也赚足了面子,而且还得到了极大的好处,这件事以后,很少有人再去吴江的店里讹钱,闹事了。

     贾枫因为经常光顾吴江的小店,对我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少,回到家里我也逐渐觉得不那么压抑了。小宝出事后,贾枫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对我妈也显得客气了许多。说到小宝出事,不光贾家,连我也痛心了好久。一个周末,小宝坐在沙发上玩手机,姐夫说了他好几遍学习去。小宝只是答应着,一会的,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。姐夫气急败坏地夺过手机顺手扔出窗外,让人完全没想到的意外发生了。小宝二话没说,顺着手机的路线也跳了出去。等姐夫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,几秒钟之前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,现在已经是冰冷的尸首,八楼啊,从八楼掉下来,如果不死的话,那一定出现了奇迹,可这个奇迹没在小宝身上发生。小宝的死让大姐一家几近崩溃,姐夫大病了一场,贾毓也变得神经兮兮的,每天站在小宝掉楼的地方念叨着,小宝,别调皮了,回家吃饭哦。小宝……

     丈母娘还没从多得一个外孙的喜悦中冷却下来,却被当头一棒,瞬间蒙了。整天哭哭啼啼,感觉老天欠了她的。一天我带着贾枫和欢乐去看她,她却像魔怔了似的,抱着欢乐又哭又笑,吓得欢乐哇哇直哭。从那以后贾枫再也不敢带着欢乐去了,每次想起可怜的老妈,总怨怼我一番,嫌我不去安慰安慰。看着贾枫可怜兮兮的样子,我只好把委屈憋回心里,走在路上把全部的哀怨送给路上无辜的石头,一脚踢出老远。做人真不容易,不知道哪一刻欢乐瞬间就会化成悲痛,而且这悲痛是你捉摸不定而又不得不承受的。几家欢乐家家愁,我总感觉愁比欢乐要多,还好我有我的“欢乐”,每天累得跟狗似的,但看见不谙世事整天笑眯眯的欢乐,怎么也紧锁不上眉头,唯有强颜欢笑,对“茶”当歌。也不知道从何时起,我开始对茶有了依赖,每次不顺心时,都会泡壶浓茶,很浓很浓的那种,甚至有点苦涩的。人家都说晚上喝浓茶睡不着觉,可我每次喝完反而能睡得踏实了,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病?

     小人得志遇见张扬跋扈者注定不能共存,这句话放在刘局长和尤哥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,但小人得志者往往都会败给张扬跋扈的根深叶茂者。不管你是小人得志还是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,如果处理不好这层关系,那你就自认倒霉吧。刘局长被市局约谈那天,我还奇怪,这是被谁下了黑手?狗改不了吃屎,刘局长外甥又出事了,这回分局刑警队没了一根筋的王涛,事就好办多了。但也正是因为这事,刘局长被抓了小辫子。说来也奇怪,约谈后的刘局长一脸恼火,径直去了尤哥的办公室大闹了一番,才知道举报材料是尤哥送上去的。我才想起那天尤哥手里拿着一封举报信,冲我讪然一笑的意思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,如果是别人举报,绝不会过分局这一关,直接上报就好。虽然举报材料上举报人写的李四,但刘局长心里明镜似的,所以一回局里就是了尤哥办公室。都说人在气头上最忌失去理智,如果刘局长被约谈后,暗自吞下这个苦果,顶多背个处分了事。但就因为这一闹,触碰到了尤哥的底线,虽然尤哥没有过硬的头衔,但原市长的公子能量是绝对不可小觑的,闹了“原市长的公子”,他这个“人社局长的公子”就等于“拿鸡蛋碰石头”了,再加上以前的处分还没撤销,所以刘局长等于“数罪并罚”被降了级,被调回市局做了个副科长。由于这件事,后来刘局长大病了一场,办了个内退。从那以后,我就再也没见过他,也没去他家看望过他。

    由于刘局长和尤哥这么一闹腾,我却因祸得福,凭借着“年轻储备干部”的身份做了代理局长,因为我知道市局局长是尤哥他爹的老部下,所以我又设了个招商办让尤哥做了主任,这样尤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外面“招商引资”,不用再来坐班了。但自那以后,我也再没去过尤哥的酒吧。我明白哪里可以去,哪里要适可而止。做了局长就有了很多顾虑,唯恐哪些地方照顾不周,哪些人照顾不到?即便是这样,我身体反倒轻松了许多,除了开个会,签个字,鹏飞做了办公室主任,在局里我也省去了很多事。

    贾家变故再加上做了代理局长,在家里我明显得到了贾枫的善待,有了点地位。陪贾枫回娘家,贾父的状态却颓废了许多,失去外孙的痛让他衰老了,只是没表现的像贾母那么明显,因为他那一摊子没人可交,本来姐夫可以帮衬点的,可偏偏姐夫是受伤最深的,我又在官场身不由己,所以贾父只有自己强撑着扛着他们贾家的大旗。现在,和贾父下象棋也完全翻了个个,贾父为了赢下一局,耗上个把小时,结果却总是差强人意,每次我也想着暗地里让岳父一手,可不知道怎么了,下着下着就逼着他无路可走。贾父自嘲自己老了,小李的棋艺高了。我总是恬不知耻地说,那是父亲让着小婿。我也发现我心里残忍的一面,面对一个备受摧残的老人,每次下棋却总是在尴尬的笑声中收场,不给老人一点慰藉和尊重。每次都是下完棋然后吃个饭,就带着那她们娘俩回家了。以前在岳父家吃个饭如坐针毡,身上像爬了万千蚂蚁,现在却跟在自己家里吃饭一般无二,看来真是身份决定心态,地位决定处世深度。

    吃过晚饭,欢乐在贾枫的怀里哭闹了起来,原来大人只顾着吃饭,忘记了给欢乐把屎尿,屙了一裤子。自从有了欢乐,贾枫的洁癖轻了许多,给欢乐换尿布也不再嫌脏了。换下腥臭的尿布,欢乐安静了下来。就听见“啊”的一声,我放下正在收拾的碗筷,去阳台一看,正在阳台洗尿布的母亲浑身都是洗衣水,一缕头发黏在脸上,脏水一滴一滴地掉在盆里,砸起水泡。望着两个惊愕的女人,我一时没搂住火向贾枫吼道:“你放尿布就不能轻点,往盆里一扔算是怎么回事?”

    贾枫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,张了张嘴没还一句话。母亲用手抹了一把脸,赶紧出来打圆场,“远,冲老婆吆喝啥?欢乐尿了裤子,贾枫不是着急嘛。没啥大事,咋咋呼呼的干啥?”

   “妈?你……”我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冲动了,转身回到桌前继续收拾碗筷。一边拾掇,一边就在想,我是不是当了爹,做了代理局长,脾气有点渐长呢?我这渐长的脾气是不是和小宝的意外贾枫受到刺激,收敛了性情有关呢?其实人在家庭里,威严的树立都是此消彼长的,“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”,谁也不比谁更有教养。可如果“针尖对麦芒”,家庭是要破裂的,我们家之所以没还走进这个怪圈,是因为贾枫风气盛的时候,我是懦弱的,现在贾枫渐渐没了脾气,我却涨了脾气,回头琢磨琢磨自己真是有点落井下石了。想想我和贾枫之间发生的磕磕绊绊地争执,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但不要小看这些小事,我们家是避开了这个怪圈,可细数现在社会上流行的离婚潮,分开的理由都是如出一撤:不合适!多么可怕的社会风啊。一句不合适,就离婚,把婚姻当成了小孩子过家家,说离就离了。社会病了,人真的就无能为力了么?当“千里之堤毁于蚁穴”一语成谶,婚姻的出路又在哪里?

    贾枫把欢乐哄睡了,望着媳妇红得发紫的脸。我满脸内疚地贴了过去,“亲爱的,刚才语气有点重了,对不起啊!你大人有大量……”

   贾枫乜了我一眼,没说话,低下头给欢乐掖了下被角,然后赌气上床背对着我看起了手机。我知道她这次是真生气了,而且气得不轻。在阳台上我也不知道咋地,哪儿来得勇气冲贾枫吼那么一嗓子,现在闯下的乱摊子却无从收拾了,就像捡了西瓜丢掉的芝麻一样。事后想想两头都不是账,真应了那句“清官难断家务事”,两个女人都是软体动物,一个也伤不得,越想端平爱情和亲情这碗水,就越会洒出来,覆水难收。明天会好的,我心里这样安慰自己,转身去了书房,我怕我再说话,把贾枫戗起来,那就不用收拾了。时间是磨平矛盾的良药,睡一觉就雨过天晴了,对于贾枫我还是很了解的。

    胖子最近日子也是过得焦头烂额。当年毕业后做了几年业务员,挣了点钱,在家里的帮衬下在城里也买了房子,成了家。干了几年销售年龄大了,经常长期出差、拉业务风餐露宿的,觉得有点力不从心,所以改行办了一个辅导班,都说学生的钱好挣,可事情并不像说得那么容易做。小学就开始学英语,对于当年学科瘸腿的胖子来讲,辅导英语是件八爪挠心的事,要不当年胖子也不会只勉强上了专科。还有个别数学题,胖子竟然也都做不出来了,也不知道是现在学生的题深了,还是胖子的专科学历不够用的。最近老想着找条门路挣钱好养家糊口,有次和吴江一起吃饭,吴江想让他加盟自己的产后恢复项目,胖子也觉得那个项目挺好的,但由于投资太大,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。对于胖子挠头的处境,我也挺替他着急的,想想当年刚毕业那会他对我的收留,到现在我还感觉欠着他的。

    一次我去他的辅导班去看他,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,租了一个二层的沿街楼,只用了二楼作了教室,一楼基本都闲置着。冷冷清清,半死不活的。我看了看他辅导班呼隆不起来的症结,并不能完全归结到他的辅导能力不够,而是他本身选址就有问题,偏僻不显眼,而且离学校也很远。虽然说“酒香不怕巷子深”,但当下忙碌的人们不会舍近求远,舍本逐末的。

    “胖子,当初你怎么选了这么一个‘鸟不拉屎’的鬼地方,办辅导班不都在学校附近么?当初如果你在学校附近办辅导班,也不至于现在连房租都挣不上吧。”我有点怨怼的冲着胖子发起了牢骚。

    胖子一脸委屈地说:“我也知道学校附近好,可那里的房租实在太贵,这里便宜啊。寻思远点就远点吧。谁成想学生招不来,房租都挣不上了。”

   我刚要用“活该你挣不到钱”来怼他,一想算了,胖子这两年也挺不容易的,“房子我看了,你不是租了三年么?这样,辅导班就别干了,改个棋牌茶楼吧。投资也不大,挣个房租没问题。”

   “弄棋牌室好是好,可人家在这里赌钱,公安局来查怎么办?”胖子忧心忡忡地说。

   “你猪脑子啊。不是还有我嘛,我跟下面打个招呼,只要你控制点顾客,别玩得太大,大赌、豪赌就行。用扑克牌做筹码,别把钱放在明面上,总之,你机灵点就是了,没事。”

   胖子一拍脑门,带着哭腔说,太好了,太好了……

   我知道我如果我不主动给胖子支这个招,胖子是不会想着开棋牌室的,因为他不想给我惹麻烦。小时候胖子就这样,遇到什么麻烦他都是自己解决。记得有一次,他和高年级的同学茬架,在小树林里被高年级的两个同学打得鼻青脸肿,如果当时他能叫上我和黎伟,也许就能打个平手,所以不是“磨不转,而是驴不走”。这次如果不是我主动提出这个建议,我想他以后生活也会是鼻青脸肿的。后来有一次一起吃饭,提起这事。我嘲笑他喜欢打肿脸充“胖子”,喜欢一个人吃“独食”。他还得意地笑了笑……

(未完待续……)


作者:李君来,80后,临沂人。坐拥一座空城,却幻想着“富甲天下”的一个孤独者。

小说主题:生活就是一次修行,我做了苦行僧……

人生观:歪歪斜斜走路,堂堂正正做人。

写作观:文字不求拯救一个人,只求能感动一个人。

交流渠道:QQ:56007789(含邮箱);微信:lijunlai_19810526;

博客:http://blog.sina.com.cn/lijunlai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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