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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【费县故事】带我来这个世界的人走了——母亲“五七”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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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  ◎胡文宽

         2022年8月12日15点——17点,母亲因胃部肿瘤做第二次手术,微创介入治疗。晚上因术后不适呕吐两次。8月15日开始肿脚,然后沿小腿大腿蔓延。21日浮肿已至腹部。8月22日早,血压79/38。心脏没劲了。8月22日11点,老母亲仙逝,享年89岁。

        人生的脐带断掉,我胸闷窒息。

        给予我生命的人走了,她把我带到这个娑婆世界,现在她走了,去了另一个世界。

         母亲离世快一个月,我直到今天才写下第一个字。

        按农村人的说法,不过“五七”,亡人还在家里,或者会经常回家。所以要供奉牌位和食品,其遗物不能全部处理,要留一些待“五七”后再作打算。

        母亲,在我们心里,您何尝离去?这也是我不愿动笔的原因之一,至今恍如梦中。母亲,您怎么忍心舍弃您的孩子呢?

        母亲性格豁达,心如明镜,一直无病无灾,即使晚年也是倒头就能睡着,即使午休也能睡两三个小时。我的姥姥去世时102岁,我们感觉母亲也会像姥姥那样不会得什么病出什么意外,她老人家轻松就会活到百岁以上。

       很多人都说,人熬过八十岁基本不会得大病绝症了。谁也想不到,母亲在去年八十八岁时查出了癌症,治疗了十五个月之后还是走了。

    二十八年前,父亲刚刚六十岁不幸去世,瞬间黑天炸雷,让我们弟兄姊妹猝不及防无法接受,只留下无奈的惋惜和无限的哀戚。现在您又走了,我们的世界天塌地陷,您让您的孩子们何处寻找何处容身?

       您和父亲的身后留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,往下还有十三个孙辈和十三个重孙辈。这是为人父为人母的辉煌功德,是你们的伟大之处。但是,我们现在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了。我五十有四,大姐已近七十,最小的妹妹也四十多岁了。俗话说:种一亩地也要有个场,人到八十也想有个娘。如今我想有个娘已不可得;回老家再喊娘的时候,已得不到回应。根断了,来处已杳然不可见,实乃人生一大痛。

        您在七十多岁时就早早地为自己买了寿衣,我们不知情,有一次您想拿给我们看看,我说不看,您准备那些东西干嘛,不吉利。灾难还是降临到我们家了!看到您穿着寿衣躺在灵床上,我们感觉那暗紫色的布料明黄色的图案是那么刺眼,那么不祥。还有一次在闲谈的时候,您曾经指着屋里的布局嘱咐我们,我百年之后,你们把堂屋中间的帘子撤去,中间的沙发茶几挪到西边和南边墙根,屋里就空出一大片地方了,方便办公事。我们都生气你做这样的安排。

         但是现在我们不得不这样做了,和您早先安排的一模一样。客厅正冲屋门安放一张木床,您头朝外躺在上面,脸上蒙着一张白纸,我们要把您从这个门抬出去,从咱家的门出去后,母亲,您再也不会回来了,再也回不到您生活劳作一辈子的院落了。母亲,这是您所不知道的,更是我们这些不孝子孙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做的。

        您的灵床周围铺满麦穰,我们跪坐其上,痛苦,哀泣,为您守灵。

        您生我们时,炕上铺满麦穰 ,在一次次生产的要命的阵痛中,我们一个个带着血污来到世间,那时没有卫生纸甚至没有多余的布片供您擦拭,只能把弄脏的麦穰一把抓出去,再换上所谓的干净麦穰。如今,您的儿女在麦穰里或跪或卧或趴,陪伴您在阳间度过最后的时光,“寝苫枕块”——以草荐为席,土块为枕。此礼之设,是让儿女回报父母养育之艰辛苦涩,儿女确实应该深深体念人生之初,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,昼夜呵护,移干就湿,担惊受怕心酸备尝。但是我们就这三日卧于薪柴之中,怎么报的过生育之恩养护之情呢。

        孝子贤孙身穿孝服,腰拖麻绳,弯腰拉着哀杖,悲伤欲绝,涕泪俱下,我们受这点罪,与您吃过的苦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。先不说您一辈子在那困难年代养活七个孩子多么不易,就是最后您在病床上经受的极度痛苦,我们也无法亲身感受,或者替您承担分毫。

        意识清醒时您还说得出“疼,疼”,两手使劲支撑着床栏杆,让我用力推着您的后背。看您实在疼得可怜,不得已连打三针吗啡,没想到又造成您中毒陷入昏迷;昏迷后您还是疼得不住地哼吆,浑身不住地抽搐颤抖,本就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。可怜的母亲,可恶的病魔啃咬着您的神经,吞噬着您的骨肉,让您在耄耋之年仍然遭这么大的罪。

        您走了,摆脱了病魔的控制,不再受罪;可是又让您的儿女情何以堪?!

        您走了,哀乐低回,哭声震天,白色的孝衣飘满胡同,送汤的队列穿街过巷,一趟趟到村外土地庙前泼汤,我们先把饭食送过去,使您不至于在黄泉路上忍饥挨饿。

        应该有大半年了,母亲只能喝小米饭、奶粉和煮烂的面条,其他饭菜一概吃不下去。离世前一个月,小米饭也喝不下去了,只喝一小碗米汤、骨头汤或鱼汤;冲泡的奶粉,还要和得稀薄,稍微稠一点都不行,隔几天就要输液补充能量和营养。在旁边看您使劲咽一口汤,我们的心也使劲揪起来。

        吃不进饭,加之疾病消耗,身体迅速消瘦。今年6月份母亲第一次手术住院,体重就已经降到了30公斤。打针时护士一次次感叹太瘦了太瘦了,嘱咐陪护人员勤给母亲翻身,注意观察,不要硌出褥疮。最后出院时,我们用一个小被子包着母亲从病床挪到担架上,身形大小如孩童。我们内心悲戚强忍眼泪,最不愿听到的大夫那句话还是来了:回家吧!

        火化后打开骨灰盒朝棺材里洒的时候,我们看到的是一小堆骨头,两把白灰。大姐不解,事后问咱娘怎么就那么一点骨灰。瘦脱了形,躺床上被子是平的,哪有多少骨头多少灰呀!可怜的母亲!

        母亲出殡第二天,旱了两个多月的老天下了一场透雨。

        母亲大人千古!

    作者简介:

    胡文宽,费县一中高级教师。自幼爱好散文阅读与写作。世事喧嚣,奔波生计,惟愿安静一隅,享受寂寞,静观社会,思考人生,诉诸文字以自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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