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刘晓峰
——《和时光对话》读记
《和时光对话》是王守伟第一部散文集，她在出版社责编的指导下已经数易其稿，如同对即将面世的婴儿进行“胎教”一样，穷尽了自己的全力，哪怕有丝毫的懈怠，都觉得是对这个圣洁孩子的亵渎。也许正是这种任性，让她从一个农村丫头变成了中专生；聋哑学校的老师；后又通过自学拿到了本科学历；最终成为南京师范大学的硕士研究生。王守伟出生在沂河岸边的一个农民家庭，很多成长经历都跟沂河息息相关，沂河在她眼里就是一条母亲河。沂河不仅滋养了她豪爽敢为的品性、塑造了她耿直仗义的灵魂、更是给了她取之不尽的故事源泉。《和时光对话》的大多篇章都取材于这条古老的河流，全书共分五个部分，从各个角度诠释了沂河的喜怒哀乐，以及河畔子民和它生死相依的过往。
在“沂水拖蓝”的《木香花开》里，木香花的浓郁香味就仿佛一根无形的线索，牵扯出了天真无邪的童年。在河边树丛里嬉戏打闹，把折来的花枝插在空瓶子里任其枯萎，后经母亲的点拨，才心窍大开，总算找到了保鲜的窍门。后来在她人生的旅途上，一直酷爱这种不起眼的小白花，如其说她喜欢这种香味，不如说她在留恋远去的童年。不想长大，也要长大，这是谁都抗拒不了的规律，但只要童心不泯，木香花就会在心中常开。《奶奶的苦与甜》写得是长辈的悲喜，道得却是社会的变迁。在大饥荒的年代，裹小脚的奶奶没有向命运屈服，去沂河抓泥鳅、逮蟾蜍给子女果腹，最后吃他们剩下的鱼骨头和蟾蜍爪子。饥饿甚至让她焕发出了惊人的力量，把爷爷节省下的粮食缠在腰上，挪动着“三寸金莲”，一口气从七十里远的县城返回家里。苦日子远去了，牙齿早已掉光的奶奶已经啃不动大鱼大肉了，吃着甜食和水饺，就觉得幸福享不了。掩卷而思，所有的读者大概都会从奶奶身上找到了父辈们的印记。王守伟不仅爱写，还善画，《那些色彩刚好温暖青春》无疑记录了她挥笔作画的心路历程。当枯燥的文字限制她审美情趣，不足以表达内心感受的时候，她的手就开始痒痒，就想铺开纸，把“蚂蚁爪子”变成流畅的线条，组成和谐的图案，然后再用颜色把它们烘托出绚丽的花朵。正如文中所写的那样“用画笔，用色彩，来记录曾经的岁月，温暖逝去的青春……”《最后一滴水》这个标题看起来有些吓人，读罢方可参透作者的良苦用心。王守伟小时候“常常在河边玩耍，看鱼儿在水中畅快地游来游去，看水草随着波浪摇曳身姿，河水就像一面镜子时常映出我甜美的笑脸……”曾何几时，河水变得浑浊了，有气味了，只有在雨水充沛的夏季，河水才会展现出它昔日的清澈。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表述，其实在向那些只顾自己经济利益，毫不爱惜青山绿水的人传递出善意的警示：再任性下去，“最后一滴水”绝非是危言耸听！当王守伟把目光穿透《那一方土地》，更深层次思考的时候，才知道大地就是这样，你种下去怎样的情意和耐心，就会长出什么，茁壮出什么。当初她在学习上露出浮躁的苗头时，父亲带她下地干活，故意让她体味土里刨食的艰辛，让她明白想要摆脱这种苦难，只有学习才是不二法门。她从一个中专生考上了研究生，这种蜕变正是源于她的醒悟和大地的给予。像所有的家庭主妇一样，王守伟也喜欢宠物，在《如果你养一只猫》文中，她用拟人的手法，近乎把猫写成了自己的闺蜜，用“跟它学好好相处”“跟它学爱惜自己”“跟它学热爱生活”等几个小节，把猫的灵性写得入木三分，反观我们人类自己，甚至某些地方还不如宠物更善解人意。我们应该从动物身上学会拷问自己，也许正是《如果你养一只猫》的意义所在……
蒹霞苍苍出自《诗经·秦风》，沂河岸边的芦苇在茂盛时节，正是那么一种郁郁葱葱的景象。王守伟在《开黑店》里描述到“立夏一到，各种鸟儿纷纷停下来，留在沂河岸边栖息、筑巢、觅食、鸣叫、打闹……河边成了鸟儿的天堂。”有些靠种地填不饱肚皮的村民，开始打起鸟儿的主意，采用“独特技法”把它们变成了餐桌上的美食。如今日子变好了，那种引以为傲的手艺正在绝迹，鸟儿变成了村民们的“贵客”，用前后对比描绘出了物是人非。迷恋画画的王守伟在写景状物时，总能别开生面，让人眼前一亮。沂河在《溜冰车》里变成了一个令人神往的童话世界“小时候的沂河是孩子们的乐园，雪后的沂河更是欢乐的海洋。在我的印象里，天气冷得很，河流、池塘全都结了冰，不下雪的时候，四下里都是冰面，冰封的沂河就是一条玉带，光滑舒展在家的旁边，让人心动，总忍不住要去跟它玩耍，去感受那一片晶莹……”农家的孩子哪有钱买滑冰鞋，于是她和小伙伴们用木板、铁条自己做，照样在冰面上风驰电掣，一不小心摔个“屁股墩”，疼得龇牙咧嘴，然后爬起来继续疯……假如说前两部分是把人生际遇编成故事娓娓道来，那么“在河之洲”则更多的是读书感悟，正如王守伟《半学修心半读书》中写得那样“掬捧一杯清茶，翻开一本新书，独自一人与作者进行心灵的交流。墨香之中，与作者携手同游，将自己从时间和空间的禁锢中挣脱出来，走进一个新世界。”杨绛先生把读书比喻成“隐身串门”，王守伟又何尝不是这样。冥冥之中，就好像握着岳飞的手，仰天长啸，喊出了“壮志饥餐胡虏肉，笑谈渴饮匈奴血”的豪言壮语；夜里陪着伤痛欲绝的柳永凝望“杨柳岸边风残月”，白天又在长江边见识了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……王守伟读罢金庸老先生的《笑傲江湖》，感慨颇深，于是便有了《给自己的心留一个快意江湖》。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，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，这也许就是我们历史文化难逃的宿命。金庸老先生的江湖是打打杀杀，刀光剑影，用一种热闹昭示出了深刻哲理：江湖是一个绕不过去的竞技场，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，只有参与其中做一个强者，才不会被历史所抛弃。现实中的江湖过于残酷，而王守伟则更向往一个快意江湖，把自己想象成敢爱敢恨的任盈盈，在天地间自由驰骋任逍遥，把平日堆积的烦恼化为乌有……
在“游鱼戏石”部分，《平安》更注重矛盾冲突和人物性格的雕琢，尤其是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。安安在期待爱情，爱情却迟迟不来，就在安安误认为平把自己当成了备胎时，剧情却发生了反转。他们所在的两家公司开联谊会，安安和平被抽签认定为银幕情侣，热闹过后自然各奔东西。安安却假戏真做，认为这就是缘分，从此便投其所好。给平收藏各种杯子；带他出入各家餐馆品尝美食；甚至爱屋及乌，也喜欢上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足球。平对这一切都是来者不拒，默默笑纳，可就是不谈爱情。苦等了三年，安安终于爆发了，打算离开这座令她伤心不已的城市！就在这时，他一改往日的守口如瓶……《四妹的夏天》无论是在叙事结构，还是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更像一篇小说。故事讲述了一个农民家庭，一下子考上两位大学生，该是一件多么欢天喜地的事。可是四妹家却高兴不起来，因为仅仅依靠父亲逮鱼赚钱，根本就无力支撑兄妹俩的学费。当富足家庭忙着为上学的儿女准备“升学宴”时，四妹家却是一片愁云惨雾。她和哥哥为凑齐学费，不得不在整个夏季里泡在水里，协助父亲抓鱼，差不多扒了一层皮。四妹的形象之所以鲜活，是因为这一切都源自生活，主人公也正是王守伟的化身，所以写来得心应手。
《和时光对话》是王守伟的第一部作品，从临沂市整个散文的格局来看，算不上什么大作，充其量就是一部处女作。但是处女作并不意味着稚嫩浮浅、羞涩乏味，阅读全部作品，已经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勃勃生机，至少是往上走的力量。祝福王守伟，第一次出手就犹如一股清流，我们不指望它会掀起什么惊涛，最起码汇入了浩荡的沂河……
2019年春节于舒格兰
